<歷史小學堂> 衝突下的契機

我們想讓你知道的是： 「當敵人開始進攻，你建起的聯盟，能否越擴越大，將是存活關鍵」從一個民間出發改革貪腐的故事，觀看在亂局中企業該如何茁壯。

　　「中美貿易戰」不打了！？在10月11日，美國似乎於貿易協定上進行了讓步，將擱置原將於下週實施的中國產品關稅。而雙方歧見最深的「技術偷竊」行為與「國家補貼」政策，都將延後面對。對中美兩國而言，各自有內部壓力促使雙方在這個時間點先握手言和，以川普政府來說，最大的內憂就是「烏克蘭門」醜聞對川普造成空前的彈劾壓力。

　　「烏克蘭門」到底是什麼？簡單說就是川普為了打擊明年總統大選對手拜登，私用外交權限打電話給烏克蘭總統，要求對方必須交出拜登之子杭特在烏克蘭貪瀆舞弊的證據，否則美國應該交給烏克蘭的一筆軍事援助款項就會被川普凍結。這起事件被爆出來以後，國內輿論開始倒向支持調查川普是否有罪。

　　烏克蘭這個地處歐洲邊陲的國家，無意間成為美國朝野兩黨交戰的要衝，究竟這是個什麼樣的國家？讓民主黨的拜登與他的兒子想要投資，美國又為什麼有一筆「應該」交給烏克蘭的軍事援助資金，這個陌生的國家值得好好來認識。

笑不出來的喜劇總統澤洛斯基(左)與頭疼的川普(右)

烏克蘭的前世今生

當我們提到烏克蘭，很容易就聯想到他隔壁的強大鄰居俄羅斯，事實上，烏克蘭和俄羅斯在千年前的過去是有著同樣的祖先，一個叫作「基輔羅斯」的10世紀封建公國。經過大約2-300年後，基輔羅斯因為封建分封，逐漸分裂成俄羅斯、烏克蘭與白俄羅斯三群人。此時第一次出現「烏克蘭」一詞，含意為「邊界」。來到14世紀後，烏克蘭人逐漸脫離羅斯，形成具有獨特語言、文化和生活習慣的民族。

不過脫離不意味著獨立，烏克蘭人們開始意識到自己是獨特的一族後，就開始被蒙古人、波蘭人、俄羅斯人輪番統治，尤其俄羅斯人更是統治了超過300年之久。烏克蘭史上第一次出現烏克蘭人自己的國家，已經要到了1917年，由西蒙‧彼得留拉領導的烏克蘭人民共和國，接受德國與奧匈帝國的援助，以對抗東面的蘇聯入侵。

這個國家的壽命相當短，到了1920年就被蘇聯徹底擊潰。雖然它只經歷了不到4年的時光，卻早已呈現當歐洲主要國家與俄羅斯對峙時，烏克蘭就會被當成夾心餅乾的局勢。時間回到現代，從2014年至今，烏克蘭的東南部仍身處一片戰火中，從歷史的角度來看，這源自於東南部各州的住民認為自己是俄羅斯人，而其他部分的烏克蘭人則親歐美，國內各族基於認同的分歧最終導致歐美和俄羅斯雙方把烏克蘭當作戰場，紛紛出手爭奪烏克蘭在軍事和政治上的利益。也因此，光是美國每年就要投入3.2億美元支撐烏克蘭動盪的經濟，以及2.5億美元的防衛軍事費用。

仇深似海，血脈卻相承的烏克蘭人與俄羅斯人

危機就是轉機

看完以上敘述，你可能很難想像，烏克蘭正是在這樣龐大的國家動亂壓力下，生出了全球最先進的電子商務採購系統。這一切都是為了解決烏克蘭的貪腐問題。

談到烏克蘭的特產，除了滿坑滿谷的金髮正妹，最為歐美及俄羅斯注目的就是它的天然氣事業。烏克蘭不太產天然氣，可是隔壁的天然氣大國俄羅斯有80%的天然氣都要從烏克蘭這裡送到西邊的歐洲國家，這個優越的地理位置讓許多能源商在此發大財（拜登之子杭特涉入的烏克蘭事業正是天然氣）！再加上美俄衝突頻仍的政治局勢，總是讓投機者有機可趁，烏克蘭嚴重的貪腐也就成了當地民眾痛恨的政治問題。

「我希望生活在一個讓我相信政治的烏克蘭，那裡自由，沒有恐懼，政府不腐敗，與貪腐醜聞無關，那裡道路通暢，我的醫生母親可以有一份體面的工資，而不是每月 200 歐元。」 2014年烏克蘭民眾掀起了反貪腐與俄羅斯入侵的街頭運動，一名年輕女子的網路文章迅速引起共鳴。

無效率與貪腐的政府，讓經濟產值曾與波蘭相當的烏克蘭，在2013年抗爭前落到波蘭的三分之一、政府五分之一的預算落入官員口袋 、醫院必須自立更生，還得向民眾私自索賄維持運作。種種慘痛經驗後，成功趕走貪腐總統亞努科維奇的烏克蘭人開始檢視政府採購的不透明問題，由痛恨貪腐的非營利組織、民間企業與新政府聯手打造的開放採購系統「ProZorro」應運而生。

至今仍常與亂局相伴的烏克蘭

數位革命的成就

「投標就像買衣服一樣，企業可以挑不同的平台，」如今管控國庫採購系統亞歷山大．斯塔羅杜布謝夫（Olexandr Starodubtsev）說，當政府開始一門採購，在烏克蘭，至少有 7 個平台上看得見標案內容，各平台服務、收費不同，就像不同電商平台賣衣服一樣，「標案平台」們也在各處打廣告，吸引廠商。

他們也用大數據。在烏克蘭政府採購數位系統 ProZorro 上，大大小小的政府部門開出標案後，就進了數據庫，每筆投標、每次競標，政府花錢採購是否高出市價、標案是不是獨厚某家廠商，還有投標廠商的滿意度等，都藏不住。平台上還設計了「吹哨者」系統，讓廠商檢舉官員、揪出不平等的標案，查賄從此變成「線上遊戲」，支持反貪腐的人，理所當然成為 ProZorro 最忠實的使用者。

ProZorro上線至今最大的成就，是為烏克蘭政府省下超過1000億新台幣的公帑。同時也是建立信任的第一步，政府如何花錢，公開、透明、所有人都能監督，是腐敗的烏克蘭，能否與民眾攜手再起的關鍵。

革命尚未成功

雖然連拿世界大獎，雖然成為各國重建信任的典範，在保守勢力和外國威脅依舊強勁的烏克蘭，改革依舊伴隨著巨大敵人。

原來，新上任的政府，官員一個接一個換，ProZorro 系統還在前期測試，就已換了兩任經濟部長，而前朝體制中的商人、幕僚，接連以媒體、網路謠言，抹黑 ProZorro，甚至透過採購官員，試圖影響 ProZorro 的運作，像是干預修法、煽動公務員不要使用。

除了內憂，還有外患，2014 年 3 月直到隔年 2 月，俄羅斯在烏克蘭南部、東部發動的一系列軍事與非軍事衝突，造成超過 4 千名軍人與平民喪生，傷者超過 9 千人，動蕩不安加上俄羅斯的干涉，在幣值與貿易受阻之下，世界銀行估算2014 年烏克蘭經濟衰退約 8％，2015 年經濟成長率甚至掉到-10.9％；內外挑戰，讓大部分的改革走上停滯、預算取消，甚至在舊勢力回歸後變本加厲。改革力量遇上現實的威脅，該怎麼辦？「只能讓聯盟擴大，不斷擴大」

透過ProZorro，公務員們眼中的烏克蘭是希望

要作戰，就要訓練

「烏克蘭的公務系統並不是一個你會稱為『理想』的工作環境，」一位名叫麥克斯．奈尤道夫的公務員接受 g0v.news 採訪時，提到政府內部改革派與既有勢力的對抗，「但我覺得我必須為我的國家貢獻些什麼，我不是一名軍人，我沒辦法在前線作戰，但是我可以做的，是試着去幫助經濟起飛，試着打擊貪汙。」

在新生的烏克蘭要談安定，還太遠；而要讓生活變好，就要找到更多志同道合的夥伴一起努力。ProZorro找到了像麥克斯這樣的公務員，基層的力量正是他們必須拉攏的對象，於是，ProZorro用人力資源管理的方式，展開與公務員的對話。

「首先就是讓他們知道，他們不會被取代，」把採購系統改革、數位化，視作對個人職涯的加值進化，「告訴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未來國家要往什麼方向走，」斯塔羅杜布謝夫說着企業界常見的詞彙，給願景、給資源、給能力，同時善待每一個公務員、定期跟他們一同檢視新機制的問題，像是企業帶領員工前進一樣，從開放政府出發，最終改造文化，政府體質才可能從根本改善。

為了讓在第一線操作採購案的他們，能夠加入「聯盟」，未來順利地使用數位採購平台，至今，光是斯塔羅杜布謝夫自己做的教育訓練就超過 200 場，參與實體訓練的公務員就超過 2 萬名，線上的影音教學、示範，以及超過 3 千人的臉書社團，也成了從基層到中央，小公務員們串連的工具。

讓基層公務員真心相信並感受到新系統的價值，即使雜牌軍們又被趕出政府了，最直接的使用者（公務員），也將成為阻擋惡勢力再起的屏障之一。

DoZorro賦予公民監督政府不法的力量，公民也賦予了ProZorro繼續作戰的意志

結盟！破敵需要更多盟友

作為從街頭出發的團隊，ProZorro一開始設想公民們會是平台最高度的使用者，但隨着抗爭結束，人們顧溫飽都來不及了，怎麼有時間盯着數據庫，好好監督政府呢？

至今，除了平台業者之外，反而是公務員們（不管是檢調單位還是執行採購）拿下使用頻率最高的寶座。為了補足公民的參與，ProZorro 號召 19 個專業公民組織，以他們的需求出發，在去年架設了專門用來監督政府採購案的入口網站 DoZorro。同樣通向中央數據庫，但在 DoZorro，不只是讓各團體可以按照發包單位、地理位置、執行階段等，尋找各個標案，找到可疑處向上呈報後，還可以得到代幣，設計獎勵機制，讓各組織貢獻專長。

同一平台上，公務員們也可從過去標案的合作經驗為得標廠商評分，每週一次，按照 11 種分類（學校、水公司、郵局、社會服務等），每種分類選出最好、最不推薦的三家廠商。

綜合公民團體與公務員各自監督的結果，成為另一座數據庫，讓民眾、媒體、公民組織，得以追蹤可能出錯的標案。平台上線前 3 個月，就被檢舉了 400 多起可疑之處，半年不到，就有 6 萬個不重複拜訪者，留下 1700 條回饋。「我們從代幣的設計開始，是為了讓它遊戲化，吸引更多民眾參與，」納西利亞說。

起頭、建立聯盟，下一步是建立透明的開放文化，用大數據演算，鼓勵企業、公民、政府，持續地運用平台，不讓反撲力量能夠輕易終止它。因此除了 DoZorro，另一個 Bi.prozorro.org 平台，則是為了企業而做的入口網站，試圖讓政府採購市場資訊透明化後，從企業的需求提供數據分析，例如各區域的採購需求統計、季節性的商品需求、按廠商特性的標案統計等，鼓勵更多企業參與，讓政府採購市場能夠健康發展，最終，每一塊稅金花得更值得。

以ProZorro為首，想改革烏克蘭貪腐的人們在跟時間賽跑，因為「推力」越來越大，包括來自國會數次提案廢除 ProZorro 的壓力、擋下配套監督法案長達 9 個月的阻力，或是即使 ProZorro 上記錄了貪汙犯法的證據，政府就是不執法等復辟的「蠻力」。

「當敵人開始進攻，你建起的聯盟，能否越擴越大，將是存活關鍵」

ProZorro的成績

於是，ProZorro 在「裏應外合」下，從一開始，就卡進了位，讓它成為至今還難得存活的改革方案。小至地方家長會運用 ProZorro 防止學校盜用公款，大至中央健保體系、區域醫學中心能夠省下超過兩成的預算，免費供窮苦癌症病人一個月的治療等故事，在烏克蘭各角落浮現。

ProZorro萬眾一心的傳說，是現在進行式

世界樹的建議

ProZorro採購平台之所以能在動盪的時局與陳舊保守的政治勢力底下存活至今，並守護他們當初堅持要推動的價值，我們認為除了這個國家本來就擁有優秀的IT人才外，最需要關注的是他們在訓練與結盟這兩件事情做出的努力。

找到認同你價值的夥伴，運用各種便利的教育工具，將你價值的正確執行方式，傳授給他們，讓他們在最大限度上，能像你一樣成功。當事業拓展到一定程度，世人將會看到你與你夥伴的成功，這時候眼紅的人、或者覬覦你市場的人，將會不計一切代價，用各種你想得到想不到的手段攻擊你，這個時候，你能夠做的，就是複製你成功的經驗與數據，合理評估再拿下什麼樣的新市場與資源，對於你想要守護的價值有所幫助，然後推動新的項目作為保護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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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Cosmo Chen